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熄燈號吹響前半小時，路燈在水泥地上投下金黃的方格。十二連的新兵們像松樹苗似的扎在光影里，迷彩服被夜風掀起邊角。這是我第三次看見他們練歌，喉結(jié)滾動的剪影在燈光下格外清晰。

七天前這些聲音還像散落的珠子。有人把"力量"唱成"力樣"，有人在高音處突然卡殼，后排總飄著走調(diào)的顫音。班主任王教官板著臉說："嗓子不是繡花針，要唱出子彈上膛的勁道！"他的訓話像暴雨，砸得樹葉簌簌發(fā)抖。但新兵們把腳跟并得更緊了，像雨后新抽的竹筍，一節(jié)節(jié)挺直脊梁。

到第五天傍晚，奇跡在暮色中生長。當領(lǐng)唱的小個子深吸氣時，八十雙手同時貼緊褲縫。歌聲像漲潮的海水漫過訓練場，驚飛了槐樹上的麻雀。我看見前排的男生脖頸暴起青筋，后排的女生把馬尾甩成波浪，所有人的聲音擰成一股鋼索，在云層下錚錚作響。

最后那遍合唱結(jié)束時，王教官的嘴角揚起不易察覺的弧度。月光給迷彩服鍍上銀邊，汗珠順著年輕的臉龐滑落，在水泥地上濺起細小的星星。遠處的炊事班傳來鍋鏟碰撞聲，和著未散的余音，在夏夜里釀成蜂蜜般的星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