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染紅槐樹葉時,焦仲卿又在老樹下站成了剪影。樹皮溝壑間還留著去年春分時蘭芝用簪子刻的"雙"字,如今半邊木紋已剝落成殘缺的月亮。他數(shù)著柳條上新結(jié)的七片黃葉,遠處泥路上的馬蹄聲驚飛了檐角棲著的灰斑鳩。
風裹著柳絮掠過空蕩蕩的藤花架,焦仲卿忽然想起那個沾著晨露的黎明。蘭芝的銀剪子"咔嚓"裁斷絲線,將繡著鴛鴦的帕子塞進他掌心,兩只水禽的羽冠還沾著布面上的靛青。此刻懷中的帕子被揉得發(fā)皺,緞面細紋里嵌著經(jīng)年的汗?jié)n,像干涸的淚痕蜿蜒成河。
子夜露水打濕青衫,他在槐樹根處蜷成團?;秀币娞m芝立在織機前,金線在她指間游成錦鯉,木梭聲與檐馬叮當和鳴。驚醒時半輪殘月正卡在枝椏間,懷里的舊披風散著沉水香,襟口處針腳細密的補丁還倔強地開作并蒂蓮。
晨光漫過院墻時,焦仲卿踮腳將藍帕子系上最高枝。褪色的綢布在風里翻飛,驚得新筑巢的烏鶇撲棱棱掠向云端。他望著空蕩蕩的鳥巢在朝陽里搖晃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去年移栽的月季根莖處,冒出了兩粒胭脂色的新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