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隆冬的清晨,六歲的我站在單元樓門口直跺腳。寒風卷著細雪往領口里鉆,媽媽蹲下來替我系圍巾時,我看見她睫毛上結著霜花。出租車頂?shù)募t燈在灰蒙蒙的晨色里格外刺眼,后備箱吞下我的小熊書包時,橡膠輪碾過薄冰的"咔嚓"聲讓我突然掙開大人的手,紅色雪地靴在積雪上劃出歪歪扭扭的軌跡。
北國的雪片大得像鵝毛,沒過幾天就和小雨在院子里堆起半人高的雪熊。爸爸用橘子皮給雪熊鑲上彎彎的笑眼,教我把棉手套按在雪地上拓鴨掌印。周末海鮮市場的玻璃缸里,帝王蟹青灰色的螯足劃出優(yōu)雅弧線,濺起的水珠落在爸爸深藍的工裝棉服上,暈開星星點點的深色痕跡。
昨夜整理舊相冊,那張在街心公園的合影突然從夾頁滑落。照片里我裹成圓滾滾的粽子,父親正低頭呵氣暖我的手,白霧氤氳中他的眉峰凝著細小的冰晶。原來在學會獨自系活扣鞋帶、數(shù)清買菜找零的那些日子里,北風早已把思念雕成晶瑩的冰花,掛在記憶的枝頭輕輕搖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