贛江的波紋將斜陽揉成碎金時,我總愛靠在滕王閣的朱漆廊柱上。木檐角垂下的銅鈴被風推著搖晃,叮當聲里裹著柳絮的南風掠過面頰。數(shù)不清這是第幾次踮腳數(shù)欄桿上的雕花,那些褪色的石榴紋在暮色里洇開,仿佛閣樓在絮絮說著舊事。
船工收網(wǎng)的號子順水飄來,驚起葦叢里棲著的水鳥。十七歲的王勃是不是也站在這里數(shù)過江帆?他的青衫被晚風鼓起時,墨跡正順著筆尖在素箋上蜿蜒。媽媽說真正的詩人都是會點燈的,你看那些刻在石碑上的句子,把整條贛江都照成了流動的銀河。
秋深時我總揣著銀杏葉來。金黃的葉脈疊在《滕王閣序》的拓片上,恍惚看見少年將詩稿壓在硯臺下,轉身時帶起的衣袖拂落幾粒桂子。江水記得所有匆匆過客,卻只把浪花繡成詩句,留給懂得駐足的人。
此刻紫翅鳳蝶正棲在"物華天寶"的碑刻上,翅膀開合間抖落細碎霞光。遠處漁船的桅桿刺破緋色云層,恰似千年前那支飽蘸墨汁的狼毫。當江面泛起葡萄紫的漣漪,我聽見檐角銅鈴與浪聲合誦:"閑云潭影日悠悠,物換星移幾度秋。"